第A14版:月光城·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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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敬之邀我畅谈


  那年那天,他让我大吃一惊!我不敢相信、也不会想到诗坛大家、歌剧《白毛女》作者贺敬之打来电话:“你是周孟贤同志吗?”我说:“是的。请问您哪位?”“我,贺敬之!”紧接着贺老对我说:“看了你的抒情长诗《大鸟引我溯长江》,我非常高兴,非常激动!我发现你的长诗和我的思想感情完全一致,知音!我们要见个面,你到北京来,到我家来,我们要好好畅谈!”听到这话,我满脸的惊诧陡然变成满心的惊喜!
  交谈中我得知了原委:2005年9月1日的《文艺报》发表了我的那首1500行、写了孔子、孟子、屈原、李白、杜甫、苏东坡、曹雪芹、鲁迅和毛泽东等近80位历史文化名人的抒情长诗《大鸟引我溯长江》,贺老看后打听我的宅电,尔后从北京打给我。
  2008年4月初,老作家沈先生告诉我,本月下旬贺老来杭,他邀我见面畅谈。4月27日是个难忘的日子。我一早便驱车赶往杭州,见到贺老时,我紧紧握着他的双手,又和他紧紧拥抱。一脸慈祥、满面亲和的贺老,头发有点儿花白,却比较稠密,整齐地分梳左右两边,那饱满的脸庞,那淡淡的眉毛,那亲切的目光,那肉鼓鼓、厚笃笃的耳垂,那充满文气的举止以及那轻言轻语,显得很安详,很儒雅。我接过一杯绿茶,坐在沙发上。贺老坐在椅子上,背后是窗,窗外是山是水是绿树是把春的色彩点染大地的红花……贺老把椅子向我挪一挪,微笑着说:“今天,咱们放开来谈,想谈什么就谈什么。”是的,交谈非常随意,非常轻松,也非常广泛,更多的时候,谦虚的贺老要我多讲讲。于是,我对中国诗坛的看法与想法、长诗和短诗、评论和评奖、做人和作诗、关注和思考、良知和责任以及个人追求的目标,直率地“抖”给了贺老。我还讲到中国诗坛(其实历朝历代)不缺短诗缺长诗,不缺优秀的短诗,缺少优秀的长诗。中国诗坛应好好关注、关爱长诗,毕竟史诗性的作品是由长诗来完成的。我认为,当下优秀的长诗还是太少了。这里说的“优秀”,主要指关注时代、关注现实、厚重大气、时代感强的作品,亦即思想性和艺朮性高度统一的作品。
  宁静的贺老不住地点头,认真而又亲和地说:“好,说下去!”
  理智告诉我:须少讲,让贺老多讲!我把话题拉到他的人生的最初经历。贺老慢悠悠地道来:在饱尝战争之苦的岁月里,他告别了家乡山东贺家窑,告别了父母,告别了三间茅草房,转身投奔革命,在一辆黑压压挤满难民的闷罐列车上,14岁的他爬上车顶……我又说到延安,说到“鲁艺”,说到毛主席、周恩来和朱德等领导,说到周扬、何其芳、冼星海、丁玲、公木和华君武等人。他告诉我:当年他面对周立波打听毛主席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之内容和讲话时的情景,当周扬出面请毛主席为未参加座谈会的文艺工作者作一次讲话的消息传出后,他放下笔杆奔向窑洞前的露天场地,十分专注地坐在最前面,静静地聆听身穿补丁衣服的毛主席讲话。他说毛主席操湖南方言作报告,为让人听懂,“他的语速很慢,整个报告有轻有重,、深入浅出、生动易懂,且很风趣,,给学员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次报告,一直铭刻在贺老的心里。
  我听后问及那时毛主席的一些生活片断。贺老不紧不慢地说:“毛主席有个习惯,喜欢晚饭后独自去散步,他住的地方旁边就是老百姓,他见到百姓就开始聊天,询问生产情况和生活情况,了解百姓的想法和要求……”贺老还说到毛主席的伙食:“主席喜欢吃红烧肉,但当时条件不允许,常常是下面人吃什么他吃什么。为改变百姓的生活,毛主席号召军民大生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于是有了兄妹开荒的热闹景象……”我听到这里,心想,那时还出现贺老作词的经典歌曲《南泥湾》,但贺老很谦虚,一字不提。
  我想到当年仅21岁的贺敬之创作完成的的《白毛女》,这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白毛女起源于晋察冀边区白毛仙姑的民间传说故事中的主人公“喜儿”,因饱受旧社会迫害而成为少白头,故称白毛女。我问贺老那年在什么情况下创作的?
  贺老告诉我:在他创作《白毛女》之前,有人写的剧本子沒通过周扬和诗人何其芳这一关。那怎么办呢?谁来写?经过考察和研究,最后领导相中了贺敬之。小小年纪的贺敬之经过艰苦劳作、反复推敲、深入思考和多次修改,终于完成了《白毛女》的创作,作品生动地表现了“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深刻主题,并在演出中获得巨大成功,在老百姓中产生强烈反响!
  贺老告诉我:1945年,日理万机的毛主席观看了《白毛女》,感动得流下了眼泪。周恩来非常关心、非常认真地观看此剧,他忽而这里坐坐,忽而那里坐坐,不间断地调换位子,目的是为了了解舞台的音响效果和演出效果……最让贺老叹服的是:“周总理记忆惊人,他能记住2万多个人的名字!”在延安时贺敬之还是个大小孩,,1949年召开的青年文代会上,周总理能叫出他的名字, 令贺又惊诧又欣喜,总理还笑问贺敬之:“你怎么还搞青年工作?”贺答道:“是的,我在联大搞青年团工作。”
  话题回到了诗歌创作上。我忐忑不安地讲了几十年来主要精力用于抒情长诗的创作,其中讲到:1980年8月28日晚上,我在图书馆看书看报,看到解放日报头版一则因官僚主义严重造成人才外流的消息,异常激动的我回家一口气写到天亮,完成并发表了抒情长诗《祖国,请你思索》。1981年8月浙江省作协在莫干山介绍和研讨了这首诗,领导还安排我在会上介绍此诗的创作,。那天,,我讲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兴盛,一定要爱护人才、珍惜人才和使用人才!并背了抨击和讽刺官僚主义的一段辛辣的诗:“祖国呵/还是请你开一千张一万张出国证/让官僚主义者出国——/到太平洋彼岸/接二连三地打饱嗝/和野鸭一起生活!/到南极洲冰山/无休无止地打哼哈/去参加企鹅的队伍!”尔后,我顺便谈了生活的积累和提炼,谈了对诗歌的追求,谈了自己对自己制定的要求;“走正路,写正品,关注时代,、关注现实、关注民生和关注人的命运和民族的命运,努力创作有思想、有感情、有良知和有忧患意识的作品。”贺老鼓励我再讲下去。于是,我汇报了那年我在我们湖州日报举行的新闻学术会上得悉被打成“反革命叛国罪”的著名小提琴家马思聪平反的消息,遂想起了知识分子的命运和百姓生存的环境。是夜,我在极度冲动下,一气呵成完成了抒情长诗《海中舟的叙说》,发表后产生强烈的反响。
  之后,我在《诗刊》《文艺报》《中国作家》《文学报》《清明》和《江南》等多家报刊发表抒情长诗三十余首(部),其中有为真理献身的著名经济学家孙冶方而创作的《太湖,颤动着青山的怀念》,有为历尽坎坷、历史上第一个徒步考察黄河的著名地质学家杨联康而创作的《黃河的儿子》,还有浪漫主义长诗《海上追月》《用你的额头智慧中国》《追问大海》和《乙亥吟》等等,说到这里,,我赶紧刹车。请贺老多谈谈,,多指教。
  贺老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他说:“看了你的1500行的抒情长诗《大鸟引我溯长江》,深感全诗感情很真挚,很深沉,让我有很深的感动。。你的长诗有着大思想、大奔放、大胸襟……相信你以后会写出好更好的作品。”
  紧接着贺老谈到他的诗之主张,即“诗还是要表现现实,要准确表现现实,从内容到形式,让社会认同”,还说“诗要讲究艺术性,不能散,要注意诗的内在韵律和结构……”他认为一个诗人所以能写出大作品,,抑或经典之作,作品中定有“真、深、新、亲、心”之特征,这可是真知灼见啊!具体地说,优秀之作一定是发自内心的,一定是出于真情实感的,且是深挖生活的结果;优秀之作绝不落俗套,做到主题全新,且与人民亲、与大地亲……
  这时,贺老的夫人、著名诗人柯岩走了过来,她当年的代表作《周总理,你在哪里?》震撼诗坛,我当然是肃然起敬!她笑着问我的创作、工作、生活和家庭情况,还问到我的《大鸟引我溯长江》,怎么会写这部长诗?
  我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向贺老夫妇作了汇报:一是我要把对现实的观察、感悟和自己的思考写出来,诗人应有社会责任感;二是我长期坚持写长诗,力主写厚重大气、彰显和记录一个时代的长诗;三是我內心有一种想法,鉴于中国诗坛近几十年来几乎没有出现用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手法创作的抒情长诗,今天就让我写一写吧!令我始料不及的是,《大鸟引我溯长江》发表后受到您、白桦、黎焕颐、贾漫、杨光治、骆寒超和李元洛等众多著名诗人、诗评家的好评,面对过誉之辞我深感汗颜,觉得这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
  接着,我们三人谈了当今诗坛之现状,谈了诗人应有的品格和责任感,谈了诗歌评奖,谈了改革开放的成果,与此同时,我还回答了湖州眼下工厂的现状和工人的生活……交谈中,贺老和柯岩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贺老很文气、很安宁、很睿智;而柯岩呢?我只能说,她的敏锐、她的谈锋和她的深度令人叹服!
  时间已是14点10分了,贺老该休息了。沒想到和贺老一口气竟谈5小时零5分!我起身告辞,贺老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谈得那么多,也从来没有跟别人一次交谈谈得那么久。”我对贺老说:“谢谢您!多保重!”贺老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你到北京来,到我家畅谈。”随即,贺老送我几本书,柯岩大姐送我一箱书,令我激动不已。周孟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