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月光城

  候车厅里挤满南来北往的人。季舒舒焦躁地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想找个座位,她身心疲惫,眼泪都要出来了。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包上——那只包,占了一个座位。
  季舒舒已经相当无力,纤细的双腿微微颤抖,一副站不稳的样子。她走到包前想坐下,邻座的女士自觉地把包放在了地上。季舒舒暗暗打量这个女人,30岁左右,戴着一顶深灰色太阳帽,穿一袭黑色真丝连衣裙。初看去神情安定,妆容细致,眉宇间却似乎锁着一道淡淡的愁。
  夏雪梅知道季舒舒在看她,并没有理会,依旧在素描板上画着画。
  “你在画什么?”季舒舒坐下后,把头靠过来看夏雪梅手中的画。
  夏雪梅没吭声,停下了手中的笔,把画往季舒舒面前推了推。画已快完工,是一列停靠在站台上的火车以及一对依依告别的男女,两个人都戴着帽子,女子穿着连衣裙,男子穿着格子衬衣。
  季舒舒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见夏雪梅没有和她聊天的意思,便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闭着眼,脑海里放电影般全是回忆。和丈夫刚结婚时,她们很穷,但是夫妻感情好。后来,丈夫去外地工作,收入有了很大提高,经济宽裕了,但夫妻俩聚少离多。再后来,有了孩子,照顾老人和孩子的重担全压在季舒舒肩上,她劝丈夫回来,可是丈夫舍不得外地那份高薪工作。
  前几天,她得到了一个让她差点背过气的消息,是闺蜜告诉她的,说是在N城看见她丈夫和一个女人成双成对出入一小区的公寓楼,闺蜜拍了他们的背影,把公寓的地址也给了她。季舒舒一早赶到N城,找到了那扇门,正准备按响门铃,忽然又犹豫了,她不知道开门后的场景是否能应付得了,犹豫再三,收回了那只手,有气无力地回到火车站,买了回程票。
  候车大厅里的嘈杂让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季舒舒睁开眼,瞥了一眼夏雪梅,她已经停下了手中的画笔,正望着画发呆。她转头和季舒舒说:“请你帮我看一下包和画,我去售票厅改签一下车票。刚才2点30的车已经开走了。我改签下一班4点的。”2点30分?季舒舒看看手表,此时是2点45分。可是,她不是一直坐在这里吗?刚才广播里在喊检票,她动都没动,是记错了自己的车次还是画画太入迷?
  夏雪梅改签完票回到座位,季舒舒问她:“你刚才为何不上车?”
  “我舍不得走,就想在有他的城市里多待一会儿。因为这座城里有他的气息。”
  “他怎么没来送你?”“他说怕面对这样告别的场景,索性不送我了。”
  季舒舒在心里冷笑,这么烂的借口也能信?她对夏雪梅说:“所以,你把他画到画里了?”
  沉默。按照夏雪梅的说法,那这座城里也有季舒舒丈夫的气息,可是季舒舒却丝毫不留念,她不停地看手表,希望车能快点来,迫不及待想逃离这座城,而身边这个女人却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候车厅里这两个等车的女人,对于自己陌生的城,一个不敢留,一个不忍走。但再不舍,也得离开,夏雪梅收拾好自己的包和画,站起身,迟疑了下,回头看了看,眼里闪过一线失望。
  这时,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赶到候车厅,他戴着帽子,穿着格子衬衫,踮脚伸头,似乎在寻找,他的目光落到夏雪梅与季舒舒这边时,迅速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但季舒舒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她的目光跟着夏雪梅往站台上移动,一会儿之后,站台上传来清脆的汽笛声。吴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