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0版:月光城

枣树

  舅公家门前有四棵果树:一棵枣树,两棵梨树和一棵枇杷树。每年暑假,祖母总要把我带到舅公家里去,因为舅公家有吃不完的枣子和梨子。九岁那年寒假,祖母在舅公家挖了一棵小枣树回来,教我种在门前。“过五六年咱家就有自己的枣子吃了。”祖母说。
  小时候时间过得慢,慢得让人觉得长大是件遥不可及的事,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时间拉得很长,每天起来看见那棵枣树,它就像坏了胚似的不见一点长进。命运在我十二岁那年打了一个关键针,祖母去世了。小枣树长了几年,都没我高,可我到了青春期,小枣树突然疯长起来,比我长得还快。我十七八岁,它就长到一层楼房那么高,开花结果越来越多。
  我第一次参加工作,父亲将木箱子和用蛇皮袋装好的被褥放在枣树下,然后站在路边拦车。那天雾气弥漫,山村的清雾在河面缭绕,水岸边长着一大块白色鸢尾花,父亲在雾里徘徊。那一刻,我对离开家乡离开父亲越发依依不舍。
  我与妻是在农村结的婚,新婚之日,我背她进门,帮忙的亲戚朋友在枣树上挂了长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伴娘,也就是我的小姨子不得不用红伞罩住我们,以致那把伞被炸出许多小洞。那是我们最快乐幸福的日子。
  后来,女儿出生,上幼儿园,我在枣树上自制了一个秋千,秋千的摇晃总是伴随着女儿咯咯的笑声。有一次,女儿从秋千上掉下来,滚落到水沟里去,跌得满头的包。
  儿子出生后,爬枣树摘枣子,捕知了,每年都会从枣树上掉下来。到女儿出嫁,枣树已根深叶茂,开花时无数蜜蜂围着枣花采蜜,绿荫遮蔽了大半个前院。我犹豫了几天,下决心用锯子把枣树锯了。劈柴,码放,整整花一上午时间处理枣树的枝枝丫丫。枣树倒下那一刻,院子突然敞亮起来,眼光照在每一寸水泥地上,可我心里却觉得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朋友甚至亲人。
  第二年春天,枣树根部新长出来的树苗,被我用篱笆保护起来。如今,枣二代还没我4岁的外孙女高,但我知道,要不了几年,它会在外孙女的眼里蹭蹭蹭地长。谢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