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月光城

白鹭飞

  晨光一分分白起来。跑到河湾时,太阳饱满的额头才露出山岗,“额”周的天空染了红晕,似刚醒的新娘的脸。河湾边的草地上,几只白鹭正在摇动翅膀,慢慢地飞。
  近两年,我在河湾常看到白鹭,每次跑到这里,都不由自主地慢下脚步。只要看到那些雪白的身影,心里就有清波荡漾。停下来,放眼河湾,清风在抚摸着我的发丝,舔舐我脸上的汗珠。河面细波层层,如贝壳上的弧纹。岸边的碧树和青蒿草的倒影,把河水映得像新荷那么鲜绿。河畔野草、繁花像花毯,铺向天边。
  白鹭喜欢在“花毯”上嬉戏,飞翔,降落。有的两两相对,交颈而立,有的高抬大长腿,绷足劲放下,在浅水里捉鱼虾。它们走路就像跳伦巴。从没见过哪只白鹭像大公鸡那样跑得风风火火,慌里慌张。它们颀长的脖子伸缩时,韵味十足。飞行时,颈项的弧度是那么完美。它们站在岸边石头上拍扇着翅膀,简直就是一朵朵硕大的白花在绽放。
  我有好几次因为贪恋白鹭的美貌,愣了数十分钟,只好缩短跑程,抄小路赶着去上班。
  今天我又拐上小路。小路偎依着小区绿化坡脚。乌黑的柏油路上躺着几片早衰的叶片,少有行人,偶有电瓶车驶过,虫鸣般脆响。路两旁的香樟树粗犷健美,个儿敦敦厚厚,枝叶绿得老老实实。坡上原是杂树林,现在成了紫薇林。紫薇尚年幼,枝端就坠着大绣球一样的花团,粉若三月桃花,白如白梅花,紫的酷似新绽的紫藤花。树网里尽是青草,狗尾巴草、丫丫草、野蒿及叫不出名字的其它草,有狂野的乱,有蓬勃的乱。随性而生的碧翠间,居然又有许多白鹭。
  英气勃勃的野草间,星点着簇簇白,白鹭的身姿特别醒目。那洁白,那脖颈,真是惊艳,我的心里猛然就扑啦啦飞进一团团丝帛一样的阳光。立在那里,像迎接女儿出生那样,目光从绿坡一直抚摸到白漆栅栏边。栅栏那边,是一栋栋高楼。有几栋楼的人只要站在窗口,白鹭就会跃进他们的视野,只是不知他们是否会像我一样凝望它们。那些白色的精灵在丫丫草间抬腿,落脚,在狗尾巴草间拍翅。天空蓝的喇叭花,用绿油油的藤勾住紫薇枝,一朵朵喇叭花在藤上吹吹打打。紫薇抛绣球,喇叭花奏乐,应该也有有喜乐的“呜哩哇……呜哩哇……”,只是我们不能轻易听到。一只白鹭高抬着脖子,似乎在久久凝望,两只眼睛比夏夜的星辰还要闪亮,我看着它,自己的眼睛应该也更亮了。
  白鹭们时不时伸长脖子,屈膝,啄草,再仰脖,像在吞咽,又展开翅膀,飞越紫薇梢,旋几圈,缓缓收翅,一捧白,就这样落在翠色里。我呆呆地看它们——它们是在啄草间上的露珠!
  它们多聪明!多自在!我的眼眸里也滚进成千上万颗露珠。
  有风轻轻来。有虫子在草丛里不停歇地歌唱。我站立着,看太阳在成千上万虫子的歌声中一点一点往天空挪,看露珠一滴滴扑簌簌地往地上落,看白鹭一口口地饮着露珠。我站成一棵树,一棵像深冬落光了叶子的树,不动不摇,眼睛里却有潮汐阵阵。
  我忘了自己站了多久,突然就看见一只白鹭振翅高飞,另一只跟上,一群白鹭飞起来,飞向碧绿的丛林。李凤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