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5版:副刊

池塘里的夏天

  经过一个春天的孕育,屋后的池塘变得丰满起来。
  池水漾漾,几乎漫过塘堤,颜色也由茵茵变成浅绿。睡过头的莲藕不声不响地蹿出水面,荷叶巴掌大,袅娜在水面。小蝌蚪长大成蛙,趴在荷叶上,瞪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高瓜已褪去枯黄外衣,换上了翠绿的新装。早春时父亲投放的小鱼儿也活得有滋有味,成群结队在水葫芦间穿梭打闹。水葫芦长势喜人,有占领整个池塘的架势,父亲用竹竿把它们圈在一角,好让它们安守本分。然而水葫芦有个性,嫌在一起挤得慌,使劲往上蹿,都不守规矩。塘堤上的杨柳已出落成一个个大姑娘,柳条低垂,柳叶含春,轻飘飘的模样,人心也随着动。
  清晨,姐姐蹲在塘边的青石板上,撅着屁股,抡着棒槌,洗浆一家人的衣服,“棒棒”声在池塘四面回响,惊醒了塘边竹林里的鸟。
  这池塘虽小,却连接着不远处的河汊,池塘里的水甚至能淌到长江里去。
  我蹲在姐姐身旁,双手撑着下巴,望着水里的小鱼儿发呆。小鱼不怕人,在青石板边成群结队,偶尔也发一下神经,队伍“呼啦”一下炸了窝,四处散开。要是母亲也凑巧来洗菜淘米,丢弃的菜叶子、米粒就成了小鱼儿追逐的对象。
  夏日的池塘,午后阳光正浓。父母不在家,我偷偷溜出门,从家里扛出一个洗澡用的大木盆放进池塘里,赤溜溜坐在木盆里,拿上棒槌当船桨。池塘东边深,西边浅,一不小心小木盆进了深水区,惊慌失措中小木盆翻了,我跌入水中。我不会水,在塘中扑腾,好在塘不大,抓住了塘埂旁的老树根,满脸泥浆爬上岸,吓得妹妹在塘边哇哇直哭。我喘着粗气,抹了抹脸上的泥水,警告妹妹不许告诉爸妈。
  妹妹喜欢告状,落水狗的事情还是被爸妈知道了,吃一顿“竹棍子下面条”是少不了的。挨打的时候,我咬牙不哭,眼睛紧紧地盯着妹妹。妹妹在一旁笑,完全记不得我把家里好吃的偷出来分她一半的情义。
  父亲的“竹棍子下面条”似乎起了作用,自此,我很少再偷偷玩水。可真正不让我玩水的原因并非完全是父亲的竹棍子。
  那是挨打后的一天,大人在午睡,我闲着无聊,又不敢下水玩耍,只能一个人坐在塘边发呆。午后太阳炙热,池塘也静悄悄的。突然水面“哗哗”一声响,我看见一只“水鬼”从塘底钻出,爬上了漂浮在塘中央的一根木头上,水鬼像猴,毛长,爪利,嘴小,有尾巴。它灰面獠牙,坐在木头上惬意地伸着懒腰,和大人口中说的鬼一个模样。妈妈说过,小孩别玩水,水里有鬼,水鬼会把小孩拖到水底给淹死。水鬼唬得我一动不敢动,我定在了树底下,不敢哭,不敢跑,感觉两腿之间热热的,低头一看,原来是尿裤子了。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浓,小鱼儿长大了,高瓜也熟了,知了在树梢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但这些都没能勾起我的欲望和胆量,我再也不敢一个人偷偷地溜到池塘边玩了。
  我怕被水鬼拖下水。陈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