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3版:月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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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小刀


  彻骨的寒风肆意撕扯着我的头发,我几乎是被这股寒风刮进教室的。
  还没来得及放下教科书,我赶紧拴好门。虽然教室两面的四个木窗已经用半透明薄膜蒙上,但是寒风还是可以窄着身子从窗隙中钻进来,从屋顶的瓦缝中扎下来。
  尽管如此,看着课桌旁一个个朝气可爱的孩子,我顿时感觉温馨暖和多了。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扫视一下教室,孩子们一个个正背着双手,安静地坐在座位旁,一双双黑亮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打开课本时,我突然注意到黄瑞同学身旁站了一位小女孩。小女孩约莫三四岁,扎着两根可爱的马尾辫,穿着大大的花棉袄。能猜出她是小黄的妹妹。妹妹紧贴着哥哥,怯生生地盯着我,似乎正担心我会把她赶出教室。小女孩身上的棉袄极不合身,袖口还长出小手半截,显然是哥哥曾经穿过的,虽然旧了点,但是挺干净。
  看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再看看小女孩冻得通红通红的鼻子和脸蛋,我怎忍心赶她出门啊!
  课上,小女孩一直盯着我,眼神中透着警惕与害怕。随着课程的深入,我不时冲她点点头微笑一下,小女孩也慢慢放松了警惕,不时仰头看看身边的哥哥,偶尔冲我眨巴一下眼睛。这节课,她似乎也听得很认真。
  下课了,看着小女孩冻红的小脸,我牵着她的小手回到办公室,让她烤烤火。
  “这么冷,怎么还跟着哥哥一道来上学啊?”我一边批阅作业,一边问。
  “爸爸走了,他说留我一个人在家不放心,叫哥哥带着我。”小女孩歪着脑袋,看着我,“爸爸还叫我上课不能说话,不能乱动呢!”
  多么可爱的小女孩!我放下笔,“那妈妈呢?”“我没有妈妈!”小女孩盯着炉火,抠着小手,声音压得很低,“爸爸说,我出生后不久,妈妈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靠近小女孩,握住了她的小手,放在火炉上。炉火通红。
  “外面这么冷,爸爸去哪了呀?”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
  “上山打柴去了。我也要去,可是爸爸说要走很多很多的路,还有大灰狼呢!”这时,她停了一下,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老师,那爸爸为什么不怕大灰狼呢?”小女孩从火炉上抽出暖和的小手,摇着我的手。
  我抽出手,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头,笑着说:“爸爸也怕,但爸爸不去打柴,就不能烧锅做饭呀……”
  “不对!”小女孩果断地打断了我的话,“爸爸说,打柴卖钱是给哥哥打预防针的,也给我打针。老师,你不是说学生要打预防针吗?”
  “哦?”是的,由于目前流感高发,昨天学校建议有条件的学生打流感疫苗。
  看着眼前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女孩,我仿佛看到在山间崎岖的小道上,一位中年男子正肩担着沉沉的柴火,迎着寒风,步履艰难地前行着……
  收回思绪,看着小女孩纯净的眼眸,大大的棉袄,望着窗外操场上一个个快乐幸福的身影,我的眼睛湿润了。
  “老师,你哭了吗?”小女孩看我愣着半天,忽然仰起头,拽着我的衣角问。
  “哦!没……没什么!”我猛地回过神来,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刀,极不自然地哄着她,“你看,这把小刀,好玩吗?”
  “咦!这不是我哥哥的小刀吗?”小女孩惊喜地接过小刀。
  “哦!对!是你哥哥的!”我这才想起来,这把小刀是上个星期因为小黄用来刻画课桌而被我“缴获”的。
  “找到啦!找到啦!哥哥再也不必用家里的那把大菜刀削铅笔了。”小女孩握着小刀,满心欢喜,“老师,我告诉你呀,家里那把大菜刀好笨好笨哦,哥哥昨晚用它削铅笔时,把手给划破了,还流了好多好多血呢!可是,哥哥一点都没有哭。”
  “哦,是吗?对了,你刚刚说找到什么了啊?”我追问着。
  “就是这把小刀呀!前两天我找哥哥要小刀玩,哥哥说小刀弄丢了。”小女孩闪着明亮的眼睛,若有所思,“老师,是其他同学捡到交给你的吧?那,现在可以还给哥哥吗?”小女孩眼神充满了期待。
  “嗯,行!”“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小女孩拿着小刀兴奋地冲出了办公室,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山村校园的上空。
  一晃28年过去了,这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回响在我的心头。汪焰苗